L．W．T．A

2/14在索卡藝術中心，與友人共賞張雍的第一個十年攝影展。

這是一個不大、低調但十分豐富又具足生活感的展覽。

走進索卡的第一道牆上，訴說著雪地裡獵人們的故事。黑白的基調下，白色蒼茫的大地與黑影般的提槍獵人，廣大銀白對比著瑟縮微小的人群，顯影出人的微不足道。凜冽寒風中，忍受著刺骨寒意，開始狩獵行動。鳥兒們警醒地躲了起來，但仍有部分被反應靈敏的獵人射下，狗兒奔向獵物叨回領賞。在雪白的世界裡，滴落的血液留下了什麼訊息？

我細細閱讀著文字、閱讀著影像，思索著這一站張雍想透過畫面和文字表達什麼？

當我來到下一道牆，另一個主題，印象中前一次的演講中提到那是個當地的節慶活動(不知道有沒有記錯/掩面)，有點類似烽炮或炸邯鄲之類的民俗活動，參與者總會把自己弄得血淋淋的。近距離地，看到不同的人、以不同的角度，像是並肩而立的取得了近拍、側寫，不同的「傷者」，不同的文化與視點。這一區的對面，自成一格的空間，白牆上顯影著不同的臉孔、身影，他們是全歐規模最大的精神病院的病友。或坐或臥，或冷眼凝望，或無助…張雍捕捉的是他們與你我皆曾擁有的狀態，或孤單、或無語、或沮喪。他所細述的不是狂躁的、張狂的情緒顯露，而是一種與你我相近的「人」的共同情感。談論情緒，特別是負面情緒，亦可以是這樣冷靜而沉穩的、低喃似的語調。我想，這也是一種關懷，一種同理和攝影者對被攝者的體貼與尊重，那是一種對等的關係，而不像是極具目的性、帶有對立立場或意味的紀錄。白牆上的黑白影像，像是組構成一個個鏡射的群像，代表他們，也指代了我們。其實每一個人都可以是任何人吧！

再回到節慶的後半張牆(嗯，我的參觀動線…好像中間快速跳了一下…因為覺得展場的前半區都是黑白照片，就不住地先看了一看)這一區開始是以「雙數」的方式來呈現，是我特別喜歡的一區，也是張雍個人情感最濃厚的部分(也許是與他的生活、家庭成員最為密切吧)。由影子開場，談家，談初生的女兒。雙數系列的感覺，像是透過兩張影像彼此對話，再加上張雍手寫上的文字，文字與影像的結合，更像是生活故事的切面被攤開來呈現在眼前，如此生動。

【NO.0086】中說他看女兒學走路……像是她在提醒著他：勇敢地踏入未知，是最幸福的一種本能。

【NO.265】與妻女在海邊，海風吹拂著她倆，海潮在後邊一浪浪追進…我摘下了最有感覺的文句：生命最精彩的地方，似乎正是不斷地在那到達與離開所累積的層次中交疊…

【NO.291】我非常喜歡的一幅作品，他的妻子站在孔廟斑駁的紅牆邊，抱著孩子，低頭若有所思，陽光灑落在一隅，在她身上，樹影映在色調不均的紅牆上，很有時間感。
他則在上面寫著兒時看老師板書論語，要求學生們每日需得默背才得以準時回家，為免來接他的母親在校門口久候，總是相當努力地寫著背著。在那個年歲，尚無法了解論語的意義，反而是身處異地時才慢慢有了領會…並思索著如何以精準的英文對妻子解釋「至聖先師」這個詞彙。我覺得這段描述相當有趣，但不免也連結起楊定一博士說過「讀經」這件事，是否這些東西真的就藉由背誦悄悄住進腦海，當「時機成熟」了，才讓你明白？我並不確定，但記得小學時也背了很多，有些依稀曾經出現過，有些則因為沒有再深入咀嚼而淡去，它們是否仍住在腦海裡的某一個深處，等待被喚醒呢？或許有機會我可以體會體會。

【NO.149】
POETRY IS JUST THE EVIDENCE OF LIFE. IF YOUR LIFE IS BURNING WELL, POETRY IS JUST THE ASH.   －－LEONAED COHEN
"詩其實是我們活著的證據，如果你的生命以最精彩的方式燃盡，那麼詩便是燃燒後的灰燼。"COHEN談到關於詩的寫作時十分詩意且傳神地這樣比喻。
我相信照片也是。

我好想說：或許設計也是吧…以及所有那些讓你願意燃盡生命以成全、以完美的事(當然不是燒殺擄掠一類事)都是吧！

【NO.128】
拍照這件事，說穿了，其實就是在照鏡子。
無論是你在遠方或者每天回家必經的那條路上所收集到的故事，都是攝影者當下某個狀態最忠實也最抽象且充滿隱喻的暗示。

他是在說孩子其實也是父母的鏡子，但多數時候我們總說要「教育」小孩…很有意思。無論如何，「鏡子」這個生活中免不了要上場的角色，其實具有舉足輕重的隱喻。看別人同時也在看自己，看自己的時候又看到了什麼？鏡子總在反映真實，但總得真的「看見」才顯現得了它的作用。

其實還有許多很不錯的內容，只是後半段時間有些匆忙，便沒能夠仔細的觀看。大抵包含了紀錄他女兒成長過程的影像，以及影片的部分。

這趟「旅程」收下了細膩的、詩意的圖文，引發了我的不少想像與思索，冰雪的氣氛中，卻有種冷靜的詩性溫暖。我不是那麼懂攝影(大抵百八年前所學的基礎都快還回給老師們了)，但對於這樣的組合和「記憶」的連結，仍像是乘坐了一艘太空船，航行於不同國度與時空中，也讓自己回頭深深思索，那麼自己所想表達的信念又是什麼？這所有的一切與我的生活，我所選擇過濾的，我有所感觸、想法的，那些代表我曾經觀照過的某件事或某個什麼的切面，某個凝凍的時間/當下，又會是什麼樣的長相？